第119章 虛妄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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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虛妄囹圄
她以命為代價, 換了最後一次入夢的機會。
這件事，祈清和不敢說。
可應知離沒有再關心她的無情道，什麽都沒提, 只是輕輕摟著她，尋常的，仿佛這只她最普通的一次入夢。
就像她隨時都能離開似的。
他靜了片刻, 問道：“我被關的時候, 聽蘇宴的下屬說人間最近又兇獸臨世了, 你還好麽？”
蘇宴為了折磨他, 放出的消息半真半假，每次他都需要花費不少精力，才能剝絲抽繭辨別哪些為真, 哪些為假。
其實無論真假, 一律摒棄不聽才是最佳選擇。
可他總想著，能多聽到她的一些消息, 就好了。
祈清和擡了擡頭, 神情有些困惑：“這次鎮兇我沒去啊, 我一直在找你，路上碰到猖狂的兇獸才會順手處理。”
應知離一怔。
其實一身傷仍舊在疼，漫長又遲鈍地折磨著他, 習慣了，也就不覺得怎樣了。
可是她的一句話，讓他身上的疼又再度醒來, 一路蔓延，疼在心裏。
祈清和低著頭, 小聲道：“大家說什麽也不讓我一個人出去打架，師兄師姐師弟都在, 有很多人幫我。”
說著說著，她聲音更低了。
明明是占理的，可說出來，怎樣都顯得底氣不足似的。
“四海生亂可以有很多人去平定，可是，你出事了，我不來，我怕真的沒人能找到你。”
除了夢神，這世間要論誰更熟悉夢境，也就只有她了。
“雖然從最後結果來看，我似乎來晚了……也沒幫上太多忙。”
他身上的血腥氣依舊揮之不去。
祈清和鼻尖一酸，心裏生出幾分自責，輕聲問道。
“這麽多傷，你怎麽……扛下來的啊。”
可應知離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聽了她的話，攬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揚起一笑，反問道。
“是誰此前信誓旦旦說要放下我？”
祈清和臉頰驀地泛紅，將頭埋在他懷裏試圖假裝鴕鳥拒絕與他對視，羞怯燒著耳畔發燙，安靜半晌，見他沒再挪揄她，她才喃喃低聲道。
“我反悔了不成麽。”
抱著她的人被這話逗樂了，輕笑一聲。
雲舟於星海上悠悠蕩蕩，終於在藥堂外佇立停下了，傒龍松了撐桿後一晃眼就回歸藥堂，消失不見。
祈清和擡起頭，推了推應知離的胸膛，示意他放手讓她下船。
被推的人恍若未覺，依舊抱著她。
“我的傷沒有大礙，休息一段時間，它會慢慢愈合。”
祈清和抿了抿唇，只見應知離身上多處地方確實有白光星辰縈繞，持續不斷治愈修覆，彌合傷口。
似乎並不需要她額外清創處理。
她不得不妥協，勸道：“但你身上好多血，你松開我，我去為你重新找一件衣衫行嗎？”
他身上一向整潔幹凈。
捱了這麽久，也不知得多難受。
祈清和再次推了推他的胸膛，這一次，擁著她的手，終於松開了幾分。
她小心翼翼離開他的懷裏，轉過身準備從雲舟裏站起來。
可就在起身之時，腰間驀地被什麽柔軟的東西，一圈一環，攔住了。
一條尾巴繞了上來。
祈清和身體一僵，怔楞回眸，只見應知離身上的血衫正逐漸消逝，無數流光環繞拂去汙漬，重新織就白衣。
而他額間的神紋隱去，白發也再度如重歸墨色。
只留一雙明澈柔藍的眼眸。
“再陪我一會兒，好麽？”他目光追著她，聲音停了停，輕聲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跟我說，也有很多問題想問。”
尾巴一點點將她攏回來，牽著她，讓她坐在他身上。
祈清和怕壓著他的傷，躊躇著，可下一瞬，只見他傾身伸手再次攬腰一抱，於是她整個人都全然坐在了他腿上。
祈清和嚇一跳，下意識想驚呼。
可還沒出聲，剛一張口，他的氣息立時圍困過來，吻落進唇齒，奪去了這聲驚呼。
這場掠奪來得措不及防，祈清和下意識僵住了。
應知離在她舌尖輕咬了一記就退離了，攬在她腰上手輕輕一捺，沈聲道。
“放松。”
祈清和更緊張了。
應知離喉嚨裏再次滾過一聲笑，看著她，眸裏有笑意。
“回答我，你現在在想什麽。”
他冷冽的聲音有幾分飄渺。
祈清和看著他倒映著星光雲影的藍眸，如實道：“怕你死。”
他的眼睛實在很漂亮。
遠超人類的美麗，是獨屬於自然生靈才會有的驚艷絕倫。
應知離眸光裏笑意更甚，他傾身過去，又是一吻落進她的唇間，將她困住許久，直至她眼裏泛起了潮濕。
“還有呢。”
這一次，是句誘哄。
祈清和平覆了呼吸，好不容易找回了聲音，喑啞道。
“白發藍眸才是你生來的模樣嗎？”
應知離笑了笑，承認道：“是。”
“但那副模樣，實在不方便行走人間。”
非人感太重，太容易被驅逐了。
祈清和本想說那個模樣的他也很好看，可還沒來得及說話，他的氣息再度籠過來，一吻又一吻追著她，與她的唇齒舌尖，喘息呻吟，都盡數相纏相銜。
這場短短幾年卻曠日持久的分別，他想說的卻言而未明的話，都盡數從唇齒裏渡給她。
留給她換氣的間隙裏，他再度哄問。
“你還有什麽事，沒有告訴我？”
祈清和眼角泛淚，她其實有好多沒告訴他的，但她卻聽懂了他問的是什麽，在應知離不在的情況下，她怎麽入的夢，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可她不知該怎樣說，說什麽。
於是聲勢浩大的吻再一次如雪般落下來，祈清和低頭想躲，他就追過來，追上她的肩，與她交頸。
應知離以吻追著她，迫使她與自己對視：“別分心，你知道我在問什麽。”
祈清和身體顫抖一下，輕顫順著他的指尖傳過去，被他察覺了。
可她不開口，無論他怎麽討伐她她都不吭聲。
兩個人相持不下，最終，在牽連低語的呼吸裏，應知離妥協了，轉移了話題。
“你不是問我，怎麽捱過來的？”
祈清和含著水霧的眸子楞楞地看著他。
他說：“想著你。”
祈清和眸子驀地睜大幾分。
她知道，那些人折磨他，用了很多看不見的殘忍手段，都是針對精神意志的。
他再傾身，吻了吻她如蝶翼的眼睫，又道。
“因為一直在想你，過去的你，現在的你，你一直留在我的記憶裏，所以我無論如何都得告訴自己保持清醒，不能瘋。”
祈清和眸子裏倏地淌了顆淚。
他吻去了那顆淚：“如果我瘋了，會傷著有關你的記憶。”
你沒有來晚，是你一直在救我。
祈清和聽著聽著，抓著他衣衫的指尖不自覺攥緊了，垂著頭，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她眼裏又滾下一顆淚。
“你知道麽，在人間有一個習俗。”
她低聲說話，頭卻埋的更低了，連帶著話也說不下去了。
應知離只是看著她，安靜地等待著。
祈清和勉強揚起一個笑容，擡起頭，一字一句認真道。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眼裏水汪汪的，像一泓春水。
應知離先是一楞，倏然，長長一笑。
“好，我將我自己，許給你。”
祈清和聽了這話，徹底忍不住，手臂環過他的胸膛，整個人徹底偎在他懷裏，哭得無聲無息。
“我真的好怕好怕你死啊。”她聲音哽咽，“我還希望你能好起來，可，可是又不敢輕易說。”
所有的後怕，在這一刻，終於盡數湧了上來。
他感知她在自己懷裏的哭泣與顫抖，感知著她的存在與溫度，輕聲道。
“為什麽不敢說。”
祈清和聽著他的心跳，聽著他的脈搏，確認著他真真切切的還在，他還活著，沒有被困，也沒有被關起來。
終於，她才回答道。
“因為這是我的念想，而人間還有個說法。”
“這種願望一樣念想如果說破了，就有可能不靈了。”
抱著她的人安靜須臾，兩人間相擁著，像過了漫長的時間，應知離沈沈一嘆，低聲道。
“不會的。”
聲音太低了，祈清和沒聽清，轉眸看向他：“什麽？”
應知離失笑道：“因為神明實現的是心底最深切的那個願望，所以說與不說，都沒關系。”
祈清和懸在眼眸的淚停住了，只留下了淺淺的淚痕。
她看著他，深深呼吸一氣，終於坦白。
“我……是不是再也出不去了啊。”
“是。”
很罕見的，他的回答異常明確清晰，沒有任何含糊其辭。
應知離神色難得嚴肅：“你再也無法醒來了，如若離開夢境，你將徹底死亡。”
說的是明明生死大事，他聲音卻沒半分波瀾。
“無情道的法則沒有任何轉圜餘地，從無例外。”
其實祈清和並沒太多死亡的感覺，這一事實說出來，反倒平靜了。
她斟酌片刻，慢慢道：“那，留在這裏……也不錯？”
“你想一直留在這裏嗎？”應知離神情依舊淡然，語氣微冷，“虛妄之地，只有漫長而永恒的孤寂。”
說好聽了，是留下。
可實際而言，卻一種變相的囚禁。
“可是有你在。”祈清和皺了皺眉，思忖片刻，答道，“現在是兩個人，這樣，也就是稱不上孤單了。”
應知離沈默。
見他不說話，祈清和又想了想，補充道：“而且，你不是曾很想將我藏起來？現在你如願以償了……不算一件壞事？”
“而且我還可以去師門親友的夢裏，還可以再見他們，對不對？”
比起徹底死亡而言，這個結果，也不是不能接受。
應知離閉了閉眼，在沈默了好一會兒後，輕聲道：“是，在夢裏，我可以給予你所有你想要的。”
他頓了頓，終於一字一句的，說出了她最後所將面臨的境況。
“只是，你再也無法離開我身邊了。”
祈清和眨了眨眼，她忽然覺得，這樣其實也算得上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逃脫死亡。
猶豫片刻，她又問道：“這是你原本用來打算救我的辦法嗎？”
“不是。”他閉目一嘆，卻沒再說他原本的計劃，“抱歉，如今情況，我只能將你留在這裏了。”
他微微傾身，在她額間安撫般落下一吻。
祈清和感知著他落在自己額間的溫度，看似輕松地笑了笑。
“好呀，這一次，讓我陪在你身邊。”
她靈動的眼裏滿是信任寬慰。
應知離聽著她的承諾，闔眸不語。
她願意接受如今一切，可他卻沒法妥協。
沒辦法，他就是一位自私自利貪心無比的神，他無法接受她將永遠被困於虛妄這一事實。
而原本用來救她的那個辦法，還有機會繼續嗎？
有。
他想，當然有了。
只是，不能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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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應知離沒有再關心她的無情道，什麽都沒提, 只是輕輕摟著她，尋常的，仿佛這只她最普通的一次入夢。
就像她隨時都能離開似的。
他靜了片刻, 問道：“我被關的時候, 聽蘇宴的下屬說人間最近又兇獸臨世了, 你還好麽？”
蘇宴為了折磨他, 放出的消息半真半假，每次他都需要花費不少精力，才能剝絲抽繭辨別哪些為真, 哪些為假。
其實無論真假, 一律摒棄不聽才是最佳選擇。
可他總想著，能多聽到她的一些消息, 就好了。
祈清和擡了擡頭, 神情有些困惑：“這次鎮兇我沒去啊, 我一直在找你，路上碰到猖狂的兇獸才會順手處理。”
應知離一怔。
其實一身傷仍舊在疼，漫長又遲鈍地折磨著他, 習慣了，也就不覺得怎樣了。
可是她的一句話，讓他身上的疼又再度醒來, 一路蔓延，疼在心裏。
祈清和低著頭, 小聲道：“大家說什麽也不讓我一個人出去打架，師兄師姐師弟都在, 有很多人幫我。”
說著說著，她聲音更低了。
明明是占理的，可說出來，怎樣都顯得底氣不足似的。
“四海生亂可以有很多人去平定，可是，你出事了，我不來，我怕真的沒人能找到你。”
除了夢神，這世間要論誰更熟悉夢境，也就只有她了。
“雖然從最後結果來看，我似乎來晚了……也沒幫上太多忙。”
他身上的血腥氣依舊揮之不去。
祈清和鼻尖一酸，心裏生出幾分自責，輕聲問道。
“這麽多傷，你怎麽……扛下來的啊。”
可應知離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聽了她的話，攬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揚起一笑，反問道。
“是誰此前信誓旦旦說要放下我？”
祈清和臉頰驀地泛紅，將頭埋在他懷裏試圖假裝鴕鳥拒絕與他對視，羞怯燒著耳畔發燙，安靜半晌，見他沒再挪揄她，她才喃喃低聲道。
“我反悔了不成麽。”
抱著她的人被這話逗樂了，輕笑一聲。
雲舟於星海上悠悠蕩蕩，終於在藥堂外佇立停下了，傒龍松了撐桿後一晃眼就回歸藥堂，消失不見。
祈清和擡起頭，推了推應知離的胸膛，示意他放手讓她下船。
被推的人恍若未覺，依舊抱著她。
“我的傷沒有大礙，休息一段時間，它會慢慢愈合。”
祈清和抿了抿唇，只見應知離身上多處地方確實有白光星辰縈繞，持續不斷治愈修覆，彌合傷口。
似乎並不需要她額外清創處理。
她不得不妥協，勸道：“但你身上好多血，你松開我，我去為你重新找一件衣衫行嗎？”
他身上一向整潔幹凈。
捱了這麽久，也不知得多難受。
祈清和再次推了推他的胸膛，這一次，擁著她的手，終於松開了幾分。
她小心翼翼離開他的懷裏，轉過身準備從雲舟裏站起來。
可就在起身之時，腰間驀地被什麽柔軟的東西，一圈一環，攔住了。
一條尾巴繞了上來。
祈清和身體一僵，怔楞回眸，只見應知離身上的血衫正逐漸消逝，無數流光環繞拂去汙漬，重新織就白衣。
而他額間的神紋隱去，白發也再度如重歸墨色。
只留一雙明澈柔藍的眼眸。
“再陪我一會兒，好麽？”他目光追著她，聲音停了停，輕聲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跟我說，也有很多問題想問。”
尾巴一點點將她攏回來，牽著她，讓她坐在他身上。
祈清和怕壓著他的傷，躊躇著，可下一瞬，只見他傾身伸手再次攬腰一抱，於是她整個人都全然坐在了他腿上。
祈清和嚇一跳，下意識想驚呼。
可還沒出聲，剛一張口，他的氣息立時圍困過來，吻落進唇齒，奪去了這聲驚呼。
這場掠奪來得措不及防，祈清和下意識僵住了。
應知離在她舌尖輕咬了一記就退離了，攬在她腰上手輕輕一捺，沈聲道。
“放松。”
祈清和更緊張了。
應知離喉嚨裏再次滾過一聲笑，看著她，眸裏有笑意。
“回答我，你現在在想什麽。”
他冷冽的聲音有幾分飄渺。
祈清和看著他倒映著星光雲影的藍眸，如實道：“怕你死。”
他的眼睛實在很漂亮。
遠超人類的美麗，是獨屬於自然生靈才會有的驚艷絕倫。
應知離眸光裏笑意更甚，他傾身過去，又是一吻落進她的唇間，將她困住許久，直至她眼裏泛起了潮濕。
“還有呢。”
這一次，是句誘哄。
祈清和平覆了呼吸，好不容易找回了聲音，喑啞道。
“白發藍眸才是你生來的模樣嗎？”
應知離笑了笑，承認道：“是。”
“但那副模樣，實在不方便行走人間。”
非人感太重，太容易被驅逐了。
祈清和本想說那個模樣的他也很好看，可還沒來得及說話，他的氣息再度籠過來，一吻又一吻追著她，與她的唇齒舌尖，喘息呻吟，都盡數相纏相銜。
這場短短幾年卻曠日持久的分別，他想說的卻言而未明的話，都盡數從唇齒裏渡給她。
留給她換氣的間隙裏，他再度哄問。
“你還有什麽事，沒有告訴我？”
祈清和眼角泛淚，她其實有好多沒告訴他的，但她卻聽懂了他問的是什麽，在應知離不在的情況下，她怎麽入的夢，兩個人都心知肚明。
可她不知該怎樣說，說什麽。
於是聲勢浩大的吻再一次如雪般落下來，祈清和低頭想躲，他就追過來，追上她的肩，與她交頸。
應知離以吻追著她，迫使她與自己對視：“別分心，你知道我在問什麽。”
祈清和身體顫抖一下，輕顫順著他的指尖傳過去，被他察覺了。
可她不開口，無論他怎麽討伐她她都不吭聲。
兩個人相持不下，最終，在牽連低語的呼吸裏，應知離妥協了，轉移了話題。
“你不是問我，怎麽捱過來的？”
祈清和含著水霧的眸子楞楞地看著他。
他說：“想著你。”
祈清和眸子驀地睜大幾分。
她知道，那些人折磨他，用了很多看不見的殘忍手段，都是針對精神意志的。
他再傾身，吻了吻她如蝶翼的眼睫，又道。
“因為一直在想你，過去的你，現在的你，你一直留在我的記憶裏，所以我無論如何都得告訴自己保持清醒，不能瘋。”
祈清和眸子裏倏地淌了顆淚。
他吻去了那顆淚：“如果我瘋了，會傷著有關你的記憶。”
你沒有來晚，是你一直在救我。
祈清和聽著聽著，抓著他衣衫的指尖不自覺攥緊了，垂著頭，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她眼裏又滾下一顆淚。
“你知道麽，在人間有一個習俗。”
她低聲說話，頭卻埋的更低了，連帶著話也說不下去了。
應知離只是看著她，安靜地等待著。
祈清和勉強揚起一個笑容，擡起頭，一字一句認真道。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眼裏水汪汪的，像一泓春水。
應知離先是一楞，倏然，長長一笑。
“好，我將我自己，許給你。”
祈清和聽了這話，徹底忍不住，手臂環過他的胸膛，整個人徹底偎在他懷裏，哭得無聲無息。
“我真的好怕好怕你死啊。”她聲音哽咽，“我還希望你能好起來，可，可是又不敢輕易說。”
所有的後怕，在這一刻，終於盡數湧了上來。
他感知她在自己懷裏的哭泣與顫抖，感知著她的存在與溫度，輕聲道。
“為什麽不敢說。”
祈清和聽著他的心跳，聽著他的脈搏，確認著他真真切切的還在，他還活著，沒有被困，也沒有被關起來。
終於，她才回答道。
“因為這是我的念想，而人間還有個說法。”
“這種願望一樣念想如果說破了，就有可能不靈了。”
抱著她的人安靜須臾，兩人間相擁著，像過了漫長的時間，應知離沈沈一嘆，低聲道。
“不會的。”
聲音太低了，祈清和沒聽清，轉眸看向他：“什麽？”
應知離失笑道：“因為神明實現的是心底最深切的那個願望，所以說與不說，都沒關系。”
祈清和懸在眼眸的淚停住了，只留下了淺淺的淚痕。
她看著他，深深呼吸一氣，終於坦白。
“我……是不是再也出不去了啊。”
“是。”
很罕見的，他的回答異常明確清晰，沒有任何含糊其辭。
應知離神色難得嚴肅：“你再也無法醒來了，如若離開夢境，你將徹底死亡。”
說的是明明生死大事，他聲音卻沒半分波瀾。
“無情道的法則沒有任何轉圜餘地，從無例外。”
其實祈清和並沒太多死亡的感覺，這一事實說出來，反倒平靜了。
她斟酌片刻，慢慢道：“那，留在這裏……也不錯？”
“你想一直留在這裏嗎？”應知離神情依舊淡然，語氣微冷，“虛妄之地，只有漫長而永恒的孤寂。”
說好聽了，是留下。
可實際而言，卻一種變相的囚禁。
“可是有你在。”祈清和皺了皺眉，思忖片刻，答道，“現在是兩個人，這樣，也就是稱不上孤單了。”
應知離沈默。
見他不說話，祈清和又想了想，補充道：“而且，你不是曾很想將我藏起來？現在你如願以償了……不算一件壞事？”
“而且我還可以去師門親友的夢裏，還可以再見他們，對不對？”
比起徹底死亡而言，這個結果，也不是不能接受。
應知離閉了閉眼，在沈默了好一會兒後，輕聲道：“是，在夢裏，我可以給予你所有你想要的。”
他頓了頓，終於一字一句的，說出了她最後所將面臨的境況。
“只是，你再也無法離開我身邊了。”
祈清和眨了眨眼，她忽然覺得，這樣其實也算得上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逃脫死亡。
猶豫片刻，她又問道：“這是你原本用來打算救我的辦法嗎？”
“不是。”他閉目一嘆，卻沒再說他原本的計劃，“抱歉，如今情況，我只能將你留在這裏了。”
他微微傾身，在她額間安撫般落下一吻。
祈清和感知著他落在自己額間的溫度，看似輕松地笑了笑。
“好呀，這一次，讓我陪在你身邊。”
她靈動的眼裏滿是信任寬慰。
應知離聽著她的承諾，闔眸不語。
她願意接受如今一切，可他卻沒法妥協。
沒辦法，他就是一位自私自利貪心無比的神，他無法接受她將永遠被困於虛妄這一事實。
而原本用來救她的那個辦法，還有機會繼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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